是夜,烛火逐渐熄灭之后,黑暗和孤寂笼罩着高墙内的世界。数道惊雷降下,狂风忽作,动静大的不像是冬日,落在耳中猛地一刺。
雨点砸在了头顶的瓦片上,簌簌作响,在寂静的夜中一刻也不停歇,平白惹的人心烦意乱。
曲婳躺在床上却无半分睡意,手指握紧了身上覆着的锦被,努力的睁大了眼睛,试图看清楚房顶的梁上雕刻的壮观的画。
夜色黝黑,房顶上的画看的不全,可那断断续续的线条绕到一起,就拼出了瑶妃的容貌。场景似乎又回到了白日里的坤宁宫,她依旧那般跪在冰凉的地面,可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变了,她张口慢慢的说道:“你说要救我弟弟的,你说要救我弟弟的,这话不可不作数!”
曲婳慢慢的叹开,不可不作数?当初应下这句话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救谁,不管瑶妃是否无辜,不管她是否是遭人要挟不得已而为之,瑶妃她始终都是伤害了蕊儿的元凶,她不会原谅她,更遑论去救她的家人。
可是纵使这么想着,一颗心依旧惴惴不安,在胸腔里不停的跳动着,好似要跳出体外崩裂了才好。从何时起,自己竟也变得如此的凶狠手辣,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自己竟然也可以毫无反应。
明明觉得自己没有错,可是越来越多的愧疚向她袭来,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。天上有惊雷猛地落下,银色的光芒照的半边房屋都是亮晃晃的,惊雷落在了院里的地上,轰隆隆的声音让她的双耳快要听不到别的声响。曲婳猛地从床铺上坐了起来,双手紧紧的抓住身上覆盖着的锦被,双眼瞪大了些,满满的都是惊恐。咬紧了牙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,一双手抓着身上盖着的被子,指节都泛了白。
“你怕打雷?!”有些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,带着些玩味的笑。曲婳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是谁,自己虽不受宠,可除了那一人之外,谁有那个胆子在夜间不声不响的来到帝妻的房间?!
曲婳定了定心神,慢慢的掀开了身上的锦被,下床对着那黑乎乎的房间便是一拜,没有了方才的半分慌乱,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淡如秋水:“臣妾参见皇上,皇上万福金安。”
玄烨无声的笑开,慢慢的走了过去,烛火燃起,照亮了一室黑暗,也映出了他明黄色刺目的服饰,曲婳犹自垂着头,保持着跪姿。
玄烨在房间寻了一处坐下,摆弄着手中的指环看着跪在地上的她,也不说让她起来,只是平静的看着她,淡淡的说了句:“你为何不抬起头看看朕。”
曲婳慢慢的抬起头,屋外的雨慢慢的大了起来,疯狂的击打着头顶的瓦砾,声音之大让她有些心神不宁。寒意透过窗棂之间的细缝慢慢的渗透进来,侵入骨缝,就像是玄烨阴晴不定的目光,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颤栗。
外头雨大,他一路行来似乎未曾乘坐轿撵,衣衫已经全部浸湿,明艳的金黄也变得有些暗淡了些。曲婳慢慢的垂下头:“皇上圣体要紧,还请早些回养心殿歇息,万一感染了风寒便不好了。”
听到曲婳说出的状似关心实则漫不经心的话,玄烨的唇抿的紧了些,伸出手指轻轻的摩擦着手指上的扳指,冷冰冰的看着地上的跪着的曲婳,良久才慢慢的笑开:“昨天朕出去散心的时候,刚巧在贤妃宫中碰上了一童儿,约莫该有八九岁光景,看起来是异常的聪明伶俐。刚巧,太医院里缺了几个药人,朕便让他跟在白玉黯的身边做个药人,朕瞧着他原先的名字不大好听,叫个什么景儿,不好听,云妃你帮朕想想叫个什么比较好?”
曲婳慢慢的抬起了头,双眼紧盯着面前的皇上,手指不自觉的握紧了些,可是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却安定了下来。之前那隐约听瑶妃提起过,她仅剩的弟弟单字一个景。曲婳慢慢的垂下头,神色不比之前紧张了,哪有这么多的巧合,不管那些巧合是真的又或者是他刻意而为之。怎么都好,总之保住了她的弟弟,自己多多少少刻意多些心安:“景这个字的确不太好,若要臣妾想的话,便取名为‘开霁’吧。”
“开霁?”玄烨慢慢的点了点头,笑着开口:“云开雾散终有时,守得清心待月明,是个好名字,便就这么吧。”
曲婳见到玄烨起身准备朝外走去的时候,眉头轻轻的皱了皱,她有些不大明白玄烨此行的目的,为什么在夜间并且还下着暴雨的时候赶来,只为了要告诉自己这么一件小事?!他究竟想要做什么,又或者,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自己所做的这些小动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