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偶然听到了春桃和自己的谈话么？

问题绕绕转转，似乎又回到了原地。然而除了这个可能，顾悦颜竟也想不出其他可能来。她抬头看了殷兆言一眼，欲言又止，忽然觉得就算这样问下去，大概也不会得到什么确切的回答了，干脆把寻根问底的念头抛之脑后，道：“还未请教，公子姓是什么？”

殷兆言略带诧异地扬了扬眉，重又兴味地盯着她看了两眼，道：“既然是你家表哥，自然是姓颜了。”

看来倒是真的打听了一番才来的。顾悦颜敛眉垂首，起身淡淡道：“请颜表哥在这里稍带片刻，我这就请人去衙门里找父亲，想必用不了多久，家父就能回来了。”说罢微微一礼，便要转身离去。

在她背后，殷兆言的声音却不疾不徐地响了起来：“看来表妹，是认识为兄的了？”

顾悦颜又拧起了眉，心里告诫了自己一番不能对殷兆言多加招惹，这才平心静气地回转过身：“颜表哥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
她转过脸时，似乎看到殷兆言脸上极快地闪过了什么神情，然而只是须臾之间，殷兆言的表情又恢复了原样，带着些微温润的笑意，仿佛说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话：“表妹无需紧张，为兄只是好奇罢了。假如表妹不认得我，方才又为什么只问姓氏，而不问名字呢？”

……真是有完没完了！

顾悦颜忍了又忍，再三告诫自己不能招惹他，面无表情地道：“颜表哥教训得对，妹妹这次是多此一举了。既然表哥唤我母亲为姑母，自然是姓颜的。”

殷兆言轻笑道：“你明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。”

他黑沉沉的眸子径直望着顾悦颜，眼里是与脸上截然不同的冷意。顾悦颜不由心里一惊，不知自己是哪儿惹到了殷兆言，垂眸淡淡道：“不然表哥还想让我说些什么？莫说我家有没有这门亲戚，就算是有，也不该在这当口寻上门来。家父明日就要迎继室进门，家里正是办喜事的时候，公子贸贸然而来，想必身上也带着麻烦，这样临门岂非恶客？再者，就算公子偶尔听了我与小婢的谈话，施了银子不算还要好心插上一手，我也是万万不敢接受公子好意了。人说家务事自家决，公子看着也是饱读过圣贤书的人，不当不知道这个。若是这样，公子还要苦苦相逼，不如拿了这荷包去，彼此桥归桥路归路就是了。”

总归还是顾忌着定远侯夫人，顾姑娘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——留下可以，别追根究底。我知道你身上有麻烦，别连累到无辜就行。非问清楚也行，赶紧滚蛋。

殷兆言的笑容也敛了下来，淡淡道：“不过说句玩笑话，表妹倒是善辩起来了。”

殷公子也表达了自己的意愿——留下是要留下的，问也还是要问的。

顾悦颜握着拳头，指尖几乎嵌入了掌心。她忍了又忍，脸上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怒气，冷冷道：“你我都知道这表哥身份的真假，想必公子也没想仗着这身份在我家中藏上多久，我一介女子，知道外男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好事。公子要是想说，尽管在我父亲面前编去。我虽不认得你，却认得那荷包布料。再瞧公子气度，定然是富贵人家出身。这样的出身，何至于独身赶着车、托身一介主簿之妻的亲族躲避，若不是遇上了麻烦，又是什么？”

殷兆言似有些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，静默片刻，神色有些怪异：“姑娘就没想过，我是因着在那楼上听到了姑娘的话，有感于姑娘的身世，心中怜悯，特地来助姑娘一臂之力的？”

顾悦颜好悬没有翻个白眼，道：“公子多虑了，我虽是小户人家出身，到底也是从小随着家母读女四书的，这种有违礼法的事，莫说是做了，就是想也不会想的。”她福身一礼，又转过身，“我这便去唤人去寻家父。”

她刚走几步，就听见殷兆言在身后自言自语般地道：“奇怪了，难道到了这边陲小县，我英俊倜傥的脸竟也失色了许多么？”

顾悦颜顿时一个踉跄：“……”

谁能告诉她，定远侯夫人那种端庄持重沉稳的人亲手教出来的儿子，为什么会是这种鬼德性？！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