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奕宁也满脸疑惑,只是说不定此事的原委并不简单,也有可能从头至尾就是一个阴谋。
不一会儿,更夫便跟着差役回到了县衙,手里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匣子,想必里面装的便是尹天伦身上丢失的东西。
原来他偷了这尹天伦身上的东西之后并不敢直接带回家,便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到县衙报案的途中,将这小匣子埋在了一棵树下。
他胆怯地将匣子打开,偷偷地抬眼瞟了一眼县令大人以及坐在一旁的尚书大人,将匣子里的东西一一列在差役端起的木盘中。
有一枚是尹天伦随身携带的玉佩,也就是之前赠给白慕霜被拒的尹家祖传玉佩,有一个上好的锦缎绣的钱袋,还有一些零散的金石。
“带这么多财物出门难怪被贼惦记。”县令大人看着这呈上来的一盘财物,不禁唏嘘道。只觉得旁边传来一个冷冽的目光,吓得他一下子禁了声。
“拿来我看看。”褚昱寒皱了皱眉,伸手接过递过来的木盘,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,像是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一般。
白慕霜和杜奕宁面面相觑,都想知道这褚昱寒到底在搞什么花样。
没想到他愠怒地往县令大人的桌案上一扔,一盘东西全散落在桌案上,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
“混账,还有的东西呢?”褚昱寒的眼神寒气逼人,直直地瞪着跪在堂下的更夫。
更夫浑身发抖,冷汗冒了一身,小声地辩解道:“就这么多了,真的再没有别的东西了。”
杜奕宁虽不太懂得断案之事,也大概知道褚昱寒这样的断案方式甚是蹊跷,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断案,更像是在把这件事往一个结果引,把火往一个人身上引。杜奕宁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白慕霜,只见她也是愁眉不展。
“县令大人不公开审案,便应该知道其中有陷阱,为何我一开始就没想到呢?”白慕霜好像也想到了什么,于是心里十分焦急,“该怎么办呢?这样下去,一旦褚昱寒把矛头指向我,我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“晌午时分,仵作与我说,那尹天伦的手掌心有个模糊的血痕,像是死的时候握着什么东西,我拜托他给我拓下来,形状大抵如此。”褚昱寒说罢,从袖口中拿出一张纸,上面有一小块红色的拓印,随即他便命人递给更夫看。
更夫拿起那张纸,手不住地颤抖起来,将那张纸攥得紧紧的。
“怎么样?不见棺材不掉泪,如今有什么事就该说了吧。”褚昱寒见他这副样子,感到很满意,嘴角上扬,露出了一抹微笑,只是那笑容总让人觉得瘆得慌。
更夫的精神一下子垮了,双手支撑在前面跪在地上,脸上涕泪横流,说道:“事到如今,我也只好拿出来了,对不住了。”
他伸手从自己的里衣上扯下一个缝在上面的荷包,然后从中取出了一块玉佩,上面的血迹和那个拓印恰好吻合。
“起初我只是贪财,没想到拿到这个玉佩的时候我就傻眼了……我以为……”更夫语无伦次地说着,还时不时地道个歉。
褚昱寒冷笑一声,道:“把那玉佩呈上来看看。”
当他拿到玉佩的一瞬间,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朗,他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白慕霜,这让白慕霜心里觉得非常不安。
“白?”褚昱寒拿着玉佩念出了玉佩上的字,然后目光停留在白慕霜身上。
白慕霜算是知道了,他手里拿的大概就是当年她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他的那块玉佩,没想到他会一直带着,更没想到有一日他竟会拿这块玉佩来陷害她。
“尹公子生前可有什么姓白的朋友?”褚昱寒明知故问,那个面目可憎的模样让白慕霜彻底看清楚了,如果一开始便知道他是这种人,她断是不会与他来往的,更不会沦落到今日这个进退维谷的地步。
“慕霜与尹公子关系甚是紧密,只是慕霜不像会杀人的人啊。”县令大人在一旁说道。
“哼,你看那个人有偷东西的胆子么?结果还不是偷了,而且还偷的死人的东西。”褚昱寒冷笑道,意思就是暗指白慕霜就是那个杀人凶手。
“那么,你觉得白慕霜是杀人凶手么?”杜奕宁站出来说道,目光与褚昱寒相对,两人气势相当。
周围的差役们也都炸了,这白慕霜在季阳县呆了一年了,为人如何大家都是清楚的,虽然有些嚣张气焰,但本质不坏,还经常做些好事。尹天伦总是缠着她,虽然她不大耐烦,但念及尹天伦对她有恩,也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,怎么可能就这样把他杀了?
而且最不可信的地方在于,她本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弱女子,平时拿个刀都拿不稳,更别说杀了人还要把尸体悬挂在梁上。
即使如此,在场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,这尚书大人看上去可不是个好惹的,只好独善其身。
“若杀人的不是你,又怎会有人主动帮你藏罪证?如今铁证如山,你有什么异议吗?白柬书。”褚昱寒转头看向白慕霜,只见她咬着唇,眼睛里带着一种恨意。
见白慕霜不说话,他便接着说道:“既然你不承认,那好,我就问你几句话,你回答是或者不是。这玉佩是你的吧?”
“是。”白慕霜坚定地说道,她深知此次灾难是免不了的了。
“据尹老爷所说,尹公子昨晚出门是去找你的,是不是?”褚昱寒接着问道。
“是。”白慕霜一点没有辩解,她知道辩解也没有用,他只要是打定主意做一件事,一定会有万全之策,总有一个招能让你着了他的道。
“人证物证俱全,你还有什么想说的?”褚昱寒也松了一口气,语气也就温和了不少。
“没有。”白慕霜用冷漠的语气说道,然后冷笑了一声。
接着差役便上来把她押去了牢狱,虽然差役们也知道这案子有冤情,可都还是被逼无奈要将她收监。
“慢着。”杜奕宁叫道。
“不必说了,我有罪,该抓,我认了。”白慕霜阻止道,她现在已经万念俱灰了,早知道还是当初跑了的好,虽然不知能不能跑掉,但至少还能活着,如今……
她刚被关进牢狱,褚昱寒后脚便跟着来到牢狱中,屏退了众人,与白慕霜单独说话。
白慕霜冷眼看着他,与他对坐相望。隐约间,她仿佛看到了新婚之夜,红烛红光中,他一袭红衣与她对坐,掀了她的盖头,然后也对视了良久。
如今想来,那时的她是十分可笑的,原以为嫁的是良人,今日才看清楚今日他人皮之下的狼心是多么的可怖。一日夫妻百日恩,哪怕没有夫妻之实,多少也曾相处过那么久,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呢?可能这便是帝王吧。
白慕霜觉得自己太天真,竟然曾妄想过帝王之爱。如今才晓得,所谓帝王之爱无非是爱着这个却更爱那个。
“凡凡,你输了。”褚昱寒说道。
“嗯。”白慕霜轻描淡写地应道,“有个东西,你也该还给我了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褚昱寒疑惑道。
“我的玉佩。”白慕霜冷冷地说道,“我当初瞎了眼才会把它给了你,你可还记得你当初的承诺?”
“对不起,凡凡,终究是我负了你。”褚昱寒说罢,将玉佩还给了白慕霜。
白慕霜仰天大笑道:“哈哈哈哈,褚昱寒啊褚昱寒,你是帝王啊,怎么能张口闭口就是儿女情长?”
褚昱寒一脸不解地看着她。
她继续说道,“当年你为誓,说你若是有朝一日成了皇帝,定要泽被苍生,心系天下吧?如今竟为了一个女人杀百姓,恐吓自己的子民,你当明君的抱负呢?”
“呵呵……是啊。”褚昱寒想了想,也自顾自地笑了起来,笑声里尽是自嘲的意味。
也是从这一刻起,白慕霜才晓得,原来自己不曾想过帝王之爱也有一生一代一双人之说,甚至是不惜为了一个女人忝灭人性,甚至是不惜为了一个女人成为遭人唾弃的昏君。只是那个女子不是她,这是她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爱。
白慕霜靠在墙角,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,就这样静静地待着,不吃不喝,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白慕霜听见门口有响动,便扭过头去看,眼睛已经饿花了,只看得清来人穿了一件白衣裳,提着饭菜站在门口。
“来人,把门打开。”那个声音她自然听得出来,来的人正是杜奕宁。
不一会儿,门开了,杜奕宁提着饭菜走到她面前,差役又将门锁了起来,说道,“吏书大人,有事快说,说完了赶紧走啊。”
“好。”杜奕宁应道。
他在白慕霜对面的位置席地而坐,将带来的饭菜摆在她面前,说道:“吃吧,听说你这几天什么东西也没吃,你不怕饿死在这儿啊?”
白慕霜看了看他,拿起筷子然后放了下来,说道:“不行,我不能吃,万一你在饭菜里下毒,那我岂不是会死的很惨?”
“我陪你一起吃。”说罢,杜奕宁拿起另一副碗筷,夹了一口吃进嘴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