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慕霜看了看杜奕宁,有些战战兢兢地拿起面前的碗筷,小小地吃了一口。
“放心吃吧。”杜奕宁的声音很温柔。
白慕霜吃饱了饭,凝望着眼前的杜奕宁,然后伸手去抓他的面具。
杜奕宁一下子躲开了,尴尬地笑了笑,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“我都是将死之人了,你还是不肯让我看看你的脸么?”白慕霜的脸上带着一抹苦涩的笑容,然后有些失落地收回手来。
她还记得当初的那个梦,面具之下是一张狰狞的面孔,她曾惧怕过。不过如今,她更是看清了褚昱寒表面那个伪善的面具,别的一切都不足为惧了。
杜奕宁把脸转去一边,说道:“你觉得我应该是个怎样的人?”
白慕霜笑道:“我想你应该是个好人。唔,不过好像也没那么好,你看,你也总是欺负我,可你也给我送饭吃……”
白慕霜打心里觉得自己过得很可悲,一顿饭便让她对一个人的看法有所改观,若看清一个人就那么容易的话,她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。
“我想看看你的脸。”白慕霜执着地说道,“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?”
“见过吗?”杜奕宁笑了笑,“不太记得了,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楼外楼酒楼。”
白慕霜哑然,只见杜奕宁站起身来,默不作声地走到了门口,唤了声牢头,“可以了。”
那牢头懒洋洋地拿起挂在墙上的钥匙,朝着这边走来。杜奕宁也回过身来走到她身边,蹲下来说道:“好好爱护自己,等着我将你活着救出去。”
白慕霜对于这种话也是听听就算了,她深知自己如今的处境,褚昱寒想置她于死地,她又如何能逃得过他的手掌心呢?就如杜奕宁当初所言,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?想自己当初也是可笑极了,既然褚昱寒放了自己一马,又何苦再贪恋着海市蜃楼,妄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到盛京呢?
“嗯。”白慕霜应道,然后远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。
离行刑之日还有一天,明日,白慕霜便要被押往刑场,斩首示众了。然而白慕霜与之前在牢里的样子没有不同,没有像别的死囚一样呼救,也没有叫冤,冤枉这种话只能留着给阎王爷说了。
她还是不敢相信,褚昱寒竟然会杀了自己的子民,为的便是陷害她……
白慕霜想到这儿,眼中突然冒出了金光,一下子想通了褚昱寒的做法,心里又开始感叹他的可怕,“褚昱寒啊褚昱寒,没想到你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。”
褚昱寒于年初登基,年号钦安,大兴工程,减少赋税。
这个决策看似是以民为贵,减轻了百姓的负担,可却加重了国库的负担,税收减少,而支出在增多,为了不使国库空虚,他便对尹家下手了。尹家不仅是季阳县首富,甚至在东兴全国都是排的上名号的富商,他早就惦记着这块肥肉了。
白慕霜不知道自己猜的是否正确,只知道若真是这样,那尹老爷也就开始逐渐走入他的圈套了。
她想着想着,竟没有注意到眼前多了个人,抬眼一看,正是那让她觉得厌烦的一抹鹅黄色。
“妹妹真没想到有朝一日姐姐竟会沦落至此。”杨妙筠捂着嘴笑道。
白慕霜不屑的看了她一眼,真不知这女子哪儿好,竟然把褚昱寒迷得五迷三道的。
她目测了一下,自己和杨妙筠之间不过一尺的距离,站起身来冲过去跟她拼个鱼死网破也是可以的,实在不行,把这狐狸精的脸挠花也是好的。
白慕霜有些无语,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幼稚的事情,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。想了想,白慕霜立马站起身来朝着杨妙筠扑过去。
“我打我打我打……”白慕霜闭着眼对着面前的人抓过去,只是面前像有一堵坚实的墙一样。
她再一睁开眼,发现褚昱寒正皱着眉头瞪着她,“白千凡,你在做什么?”
白慕霜正准备收回手来,转念一想,反正明日人头都要落地了,趁这个机会报个仇也挺好的。
她伸出手开始打褚昱寒的手肘,那里他曾经受过很重的伤,以至于留下了后遗症,稍微使点劲就会有刺痛感。
褚昱寒果然条件反射地收回了手,还是带着怒意看着她。
白慕霜又趁他们不注意,取出一根银针朝着杨妙筠的笑穴刺去,杨妙筠没有防备,便中了招,开始不停地大笑起来。
“昱寒,姐姐她疯了……哈哈……快停下啊……受不了了……”杨妙筠大笑不止,褚昱寒拿这场面也没法子,只好转过去命令白慕霜,“你快让她停下来。”
白慕霜装作没听到的样子,又回到墙角,靠在墙上,做一个安静的美女子。
“朕在跟你说话,听到没有!”褚昱寒一下子冲到她面前来,将她从地上拎起来,怒道。
“你说话是你的事,我不听是我的事,你大不了现在就把我拖出去砍了,反正我也活不过明天了不是么?”白慕霜使出了全身力气才从他的手中挣脱,然后冷漠地说完话便又重新蹲了回去。
杨妙筠在一旁笑得不行了,一会儿是捧腹大笑,一会儿干脆倒在地上打滚儿,褚昱寒见拿白慕霜没办法,便只好抱起杨妙筠离开了。
白慕霜见这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,心里大爽:“大获全胜!就算是死,我也要让你们不得安生!”
白慕霜这么快将他们赶走了,却发现并不知道这二人的来意,不过看样子这二人应当就是来她面前秀个恩爱,然后祝她走得一路顺风,然后再怎么怎么的,反正总不可能是来放她走的。
怀着愉悦的心情,白慕霜在牢狱里度过了最后一个夜晚,望着栏杆外幽暗的灯火,她竟然有些失眠了,从别的牢房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,她就更睡不着了。
此时,她听到了一些细小的声音,还有一声小声的“啊”,好像是牢头发出来的。
“咦,发生什么了?”白慕霜有些惊讶,跑到牢门旁往外看,只是由于角度问题,什么也没有看见。
她没有听见脚步声,可没多久,便有人出现在她的门口,手中还拿着钥匙。
“竟然是劫狱的!”白慕霜惊呆了,“而且还是劫我的狱!”
白慕霜很惊讶,如果来人是她爹她也能想通,若来人是杜奕宁,她勉强也能接受。可是这个人他蒙着面,穿了身红色的衣服,显得极为妖艳,外面披了个黑色的披风,身材颀长,有些瘦弱,不像是她认识的人,不过好像在哪儿见过。
那人刚把门打开,便要拉着她走,白慕霜忽然想起了什么,说道:“你是千面玉郎!”
正是当初她到季阳县来办的第一个案子,彼时她也曾因此进过牢狱,不过后来托千面玉郎的福,在季阳县混得一官半职。
“我是杜奕宁。”他把面纱扯下,里面果真还带着一个面具,不过白慕霜心生疑问,杜奕宁戴着面具本身就看不到脸,这人若是想要模仿他也是一件简单的事,更何况他有可能是精通易容变声之术的千面玉郎。
白慕霜觉得事有蹊跷,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与他走了,犹豫间,貌似被换班的牢头发现了大叫道:“不好啦,有人劫狱啦!”
那人身手矫健,拉着白慕霜就跑,不顾来人的多少,都顺利地穿了过去,只是未能成功地将白慕霜带出去,因为在门口碰上了褚昱寒。
褚昱寒抽出旁边差役的刀,毫不留情地往二人的手上砍去,那人将白慕霜往旁边一推,那刀直直地砍向他的手臂,在手臂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伤口。
最后,他还是顺利地逃脱了,只是白慕霜又被抓了起来,看押得更严了。
褚昱寒冷笑道:“怎么?想跑么?”
“我不想跑,自有人想来救我。”白慕霜说道,那人的确是她不认识的,她坚信那人不是杜奕宁,她也不清楚怎会有人来救她。
“哼,这次绝不会让你逃了。”褚昱寒对着她狠毒地笑了笑,然后吩咐差役们严加看守,决不能让人有可乘之机。
最胆战心惊的一夜终于过去了,白慕霜就要上刑场了。
午时行刑,还有几个时辰呢,她心里有些忐忑。
此时,有人来探监了,是以前共事的差役们,他们提着一坛酒,拿着几个碗蹲在牢门口。
白慕霜见他们来了,忙到门口来,“你说说你们,来就来吧,还带什么酒啊。”
“这个是掌柜的让我们哥儿几个带来的,说是你以前最喜欢到他那儿拿这种酒了。”一个差役有些伤感地说道,“什么也不说了,让我们哥儿几个再陪你喝一碗酒吧。”
白慕霜微微一笑,道:“好。”
她接过这碗酒,感慨万千,没想到竟还有人来为她送行,心里十分感动。尽管她平时从不喝酒,今日这一碗还是要一口干掉的。
她端起这碗酒,一饮而尽,喝下去便觉得头有些晕,哈哈大笑道:“好酒,再来一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