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林子原名林舜曦,将军之子。
但因是庶出,母亲又早逝,父亲长年征战在外,嫡母不与管束,所以自小不被重视,渐渐成了一个任性妄为的人。
旁人看不起他,觉得他是纨绔子弟不学好,林将军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也十分失望,而对他大哥加以培养,每每回府都对他冷眼相待。心灰意冷的林舜曦自此对家里的事不再关心,甚至极少回将军府。
七阿哥认识他的时候,也是个好玩的人,总爱偷偷溜出宫去。一次,他被偷了钱袋,在街头忍冻挨饿,也在这个时候,林舜曦赢了钱从赌坊出来,给他解围,之后被赌坊的恶棍追打。
此时,粗眉毛也已经找到七阿哥,这次成了七阿哥为他解围,两人因此也结下兄弟情义。
十年后,林舜曦喜欢上柳尚书家的女儿柳莺莺,可柳尚书压根看不起整日混在街头的他,还在众百官面前嘲戒林将军。林将军面子上挂不住,回去找到他痛打一顿,关在府中逼他读书和练武。
可林舜曦哪里肯从,林将军便告诉他若能考取武状元,就帮他向柳府提亲。因此,他每日勤学苦学,终于一举考得功名,而柳莺莺却早已入宫成为贵人。
伤心欲绝的林舜曦再次堕落,最后居然请求七阿哥让他进宫。为伴柳莺莺左右,甘愿做一个太监!自然,这个太监是假的。
好不容易对这个儿子有所期盼的林将军在发现他失踪后勃然大怒,发誓不认他这个儿子!
林舜曦不为所动,毅然进宫,化名小林子。或是为了从前的情义,柳贵人也没有向任何人揭穿他的身份。
听完七阿哥说的这些之后,我心中无限感慨。没想到小林子从前经历了这么多,竟是这般痴情的人。
原来柳贵人跟他有着这样的感情,难怪她对旁人再凶也会对小林子格外得好,难怪有关柳贵人的事,小林子会这样紧张。
“以前柳贵人是个性情温和的人,进宫之后脾气才慢慢变了。”说道这儿,七阿哥微微叹了口气,自言自语地喃喃,“世间女子难道都会为了荣华富贵改变原来的自己吗。”
我看他忽然间的忧郁,有些不知所措,于是岔开话题说:“柳贵人失踪,你说她会去哪儿?我总觉得最近这些事儿有些古怪。”刚说完这句,就有太监从重华门过来,跪在崇敬轩前:“七阿哥,储秀宫的流苏从慎刑司出来了。”
我闻言,后背一阵发毛:“你在暗中监视储秀宫?”
七阿哥看着我的目光有些亮闪闪的锐利,点头说:“是啊,这件案子归我,我总该好好查一查,柳贵人一事或许另有隐情。”继而转头对那太监说,“去把流苏叫过来。”
我看着七阿哥写了会儿字,不知道该干嘛,干脆抓着他那根长长的辫子玩起来。以前在主人还在的时候,就总是用小林子的辫子逗我,变成人后就再没有玩过了。
七阿哥先是以十分惊诧的眼神看我,后来略显无奈地摇摇头,继续埋头写字也不理我了。不多会儿,满脸憔悴的流苏一瘸一拐地进来崇敬轩,身后跟着面色阴沉的小林子。
小林子看到我坐在榻椅上拽七阿哥的辫子,顿时用极为恐怖的眼神警告瞪着我。我颤颤收回手,又在心里嘀咕,七阿哥都没怪我什么,小林子这是多虑了。但我还是有些忌惮他的,离开榻椅到下面跟他一起站着。
流苏跪在地上,已经被打得浑身是伤。
七阿哥放下笔,抬起头问:“你是怎么出来的?”
流苏看起来十分虚弱,但还是尽量提高音量把话说清楚:“是柳贵人把我救出来的。我没想到她没怪我出卖她,反而还……”说着,她就哭起来。
“那她现在哪儿?”
“应该……是在养心殿吧。”
话音刚落,小林子就跑出崇敬轩。七阿哥嘀咕了一句:“真是个沉不住气的。”于是,也起身前往养心殿。
此时天色已晚,面见皇帝多有不便。但当我们赶到养心殿大门前的时候,看见柳贵人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,发丝零落,两眼无神。询问过侍卫,说是在竹林找到她的,而且她在皇帝面前已将所有的罪行全部招了。皇帝知道她的恶行后,已经下令关押。只是柳贵人跪在这儿不肯离去,谁靠近她就如发疯一样大喊大叫。
小林子站在那儿,握着发抖的拳头,眼中尽是心疼、愤怒和伤心。他到她面前,蹲下身轻轻问:“真的是你?你全都招了?是你杀了那些人?”
柳贵人面挂两行泪水,苍白的唇瓣微微开启:“是我……都是我……”突然,她目光一顿,“呀”地大叫一声,早上刚涂过蔻丹的指甲在小林子脸上狠狠抓了三道血痕。
小林子不可置信望着她,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。
“她不会是中邪了吧!”有个小太监悄悄说。
中邪!柳贵人这样反常,难道……是被红鬼附身?
“啊哈哈!哈哈哈哈哈!”柳贵人大笑起来,摇摇晃晃跑起来,那身艳丽的红衣如烈火焚烧。
我赶紧问粗眉毛:“是不是红鬼在做怪?快想想办法啊!”
粗眉毛抓抓脑袋:“依我看来,并没有鬼祟依附在柳贵人体内。”
失去理智的小林子反而冲过来质问起七阿哥:“究竟是怎么回事!你到底做了什么!”
他对七阿哥的再三怀疑,我也看不过去了,推开他道:“七阿哥没有做什么,你不要胡乱猜测!”
小林子嘲然笑了笑:“我就应该带她走的,我依着她忍着她,到最后却送她上了死路。”
一个人影忽从养心殿内出来,是皇帝的太监总管。
“传皇上口谕:柳贵人心肠蛇蝎、无恶不作、大闹养心殿,即刻赐死。行杖,毙!”
太监尖锐的声音参杂在柳贵人的大笑中,养心殿前顿时乱成一团,有侍卫去抓柳贵人,有太监去取了杖棍。柳贵人就跟疯了一样,在养心殿前乱跑,笑声渐渐变成了害怕的哭声,抱着自己的身体蜷缩在柱子后面。
侍卫前后夹击,一把拎住她,拖到行刑凳上。
“不要,不要!”小林子大喊着想要冲过去,七阿哥拉住他,把他丢给粗眉毛。
太监高高举起杖棍,重重落在柳贵人那条纤细的腰身上,发出沉重的“崩崩”声,甚至还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。柳贵人大叫挣扎着,从嘴里吐出一口一口的鲜血,那双呆滞的双眼流出一滴滴泪,最终死死闭了过去。
在那之后,太监又打了十余杖,打到血肉模糊,以保证人死干净了。行刑凳下血腥一片,柳贵人如一滩烂泥滚下来。
流苏哭着喊着扑上来,撕心裂肺地叫:“小主!小主!是奴婢对不起你,小主!”
小林子软腿坐在地上,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面,嘴唇不住发抖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第一次目睹活活打死一个人,我心跳加速,害怕地躲在七阿哥身后不敢去看。说起来,这皇宫里的刑法,也是狠绝了!
柳贵人死后,这件案子看起来已经尘埃落定。
流苏在丽景轩跪了三日,为柳贵人烧了很多纸钱。丽景轩里的宫人也被陆续遣派到皇宫各处。
我和小林子还没拿到遣派消息,只能呆在储秀宫中。小林子日日沉默不语,好几次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后院抹眼泪。
想来也是可怜,他对柳贵人情深意重,为爱忍辱潜于宫中,只为伴随心上人左右。现在……心爱之人已走,他的人生也失去了方向。那种失去爱人的痛苦,我也体会过,在我主人离开我的时候,我心如刀割,像一只无头苍蝇彷彷徨徨了好一阵才习惯。
粗眉毛来找我,问我要不要去重华宫当差,七阿哥可以给我开后门。我摇摇头,如果我现在也走了,那小林子怎么办?他一个人岂不是更可怜。
最后,消息过来,我和小林子还是留在储秀宫,看守空空荡荡的丽景轩,等待新主入住。
一天,小林子失踪了,我几乎找遍整个储秀宫都找不到他。我又在外面绕了两圈,决心去重华宫请七阿哥帮忙。可是一进门,我就看见小林子坐在椅子上,跟榻椅上的七阿哥安安静静喝着茶。
小林子的脸色还是有些憔悴,短短几日,他并未走出伤痛。但看在他和七阿哥这么和谐的喝茶,想来关系是缓和了。可是……
他们什么时候和好了?我怎么不知道!
我一脸懵逼地瞧瞧他,也瞧瞧他,两个都不说话,倒是粗眉毛乐呵呵的进来,将大刀一挥,单膝跪在地上:“谢七阿哥为奴才修复刀身!”
七阿哥会心笑笑:“这是你的祖传宝刀,既是为我而断,岂有不赔之理。怎样?还可行?”
粗眉毛红着脸,用力点头:“行,行,自然很行!而且还比之前灵用多了!”他忽然想起什么,将大刀小心佩在腰间,沉声说,“主子,迷咕噜的线索已经查到,此药……有些端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