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涟亭!果然是这个渣男!紫苏的心差点漏跳了一拍!
这厮看着和前世一样,鲜衣怒马,神情倨傲,目光中又带着轻佻。紫苏的心里翻江倒海、千回百转,那些屈辱的、愤怒的、伤心的、绝望的前事,一幕幕、电光火石般,又跳跃在她面前。
“怎么不说话了?是不是觉得理亏?”渣男甩着缰绳,低头瞅着她,拧着眉头。这副神情紫苏何其熟悉,她厌恶地转过头,没好气地开口:“这位相公,分明是你的马儿先撞了我的脚,你该向我道歉才是!”
这厮,还是那样先入为主,自以为是。
紫苏并不想和他多缠磨,能避则避。她可不想重蹈以前覆辙。想起前世在他江都侯府上受的折磨,紫苏两眼一闭,尽量不去看他的脸。
“道歉?你可知刚才你那一窜,我的心里有多惊慌?我这匹马可是……”又来了,又来了,紫苏压根就不想听。这厮除了喜游山玩水爱眠花宿柳,更是爱良马。
当初那侯府马厩里的宝马,算来也有百余匹。呵呵,果然还是一样,人渣将身边的爱物看得比她的性命还重!
“不就一匹破马!若有什么闪失,一跤跌死了,本小姐陪你就是!”紫苏一改从前羸弱,声音既响,底气且足。想起前世被人渣百般折磨,痛不欲生,最后又被诬陷的丢了性命,紫苏就恨不得咬碎银牙。
不对!为什么要逃避?她又何须要逃避?苍天有眼,今世重活一次,为的不就是洗雪耻报冤仇?若是着意避开了,她倒是无机会接近渣男了。
“你是哪家的小姐?”杨涟亭见紫苏说的这番猖狂,心里更是好了奇。他执着马鞭,在紫苏的身边绕着圈圈。
“我么?御史崔崇的长女崔紫苏是也。”紫苏几乎是咬着说出口的。前世,并不是她主动招惹这渣男,而是有一日渣男在城中“观止楼”装模作样看书,偶遇崔紫苏,见之引为天人,从此穷追猛打,锲而不舍,更登门崔家,向崔崇数次求亲,从而打动崔崇,这才将紫苏许配的他。
前世这渣男的名声儿就不大好。只是她羸弱嗫嚅,虽心存犹疑,但终不敢和爹爹对抗,最终点头答应。那陈氏见杨涟亭好歹是大梁国的侯爷,这紫苏嫁过去了,就是堂堂的侯爷夫人,心里很不大舒服,暗中颇做了一些手脚。更有那韩慕雪,紫苏不知她对涟亭动了心,听闻自己就要与他成亲,日夜躲在房中啼哭。
那一个月,陈氏只是在慕雪房中进出。
也是三媒六聘,洞房花烛夜,也发誓要举案齐眉,白头偕老。只是……良辰美景未过一月,渣男就渐次移情韩慕雪。以至于,韩慕雪后来公然入住江都侯府,二人花前月下,出双入对。
那人渣新人在怀,夜夜笙歌,更是待自己如弃履……父亲崔崇猝死后,他们再容她不下,百般折磨,以至要取她的性命。
前尘往事,还提它作甚?忆往事,惜流芳,魂断伤。以德报德,以怨报怨,这一次,是渣男自己撞上的!
“哦,崔御史竟有一个这样大的女儿。”杨涟亭吩咐身后跟随的仆人,将马儿先栓到道儿一旁。不知为何,今儿个,他忽然想和这崔家姑娘好生聊一聊。
崔崇同他俱在朝为官,彼此自然是认得的。因崔崇为人简肃,下朝后,几乎不与人言。即便要宴客,也并不请仅点头之交的杨涟亭。不过,虽然如此,杨涟亭并不认为于大街上和崔御史的女儿搭讪叙话有什么不妥。
反正,这大梁国的风气又是如此开放。虽他贵为侯爷,但仪仗轻简,行走在这熙熙攘攘人群之间,谅也不会有什么人认出他。
崔紫苏肚子饿,又头一次撞上渣男,脑子里也有些浑噩,口中更是觉得渴。她要喝茶,要吃热热的东西,要蓄积体力走回去。她还没想到,要以怎样的法子对付渣男。
眼见着自己往前走,渣男一步一步不徐不缓地在后跟。紫苏若走快一些,渣男也就跟得快一些。紫苏若走慢了,渣男也就故意走慢一些。
崔紫苏察觉,真的不悦起来了。
“你是什么意思?为何紧跟与我?”渣男为人一向自负,容不得别人说他半个不字,刚愎自用,高高在上,府中的下人见了他都是逢迎。他这样一个傲慢过头的人,如何会这样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?
紫苏走到一个街口,真的想警告他了。
“崔姑娘很有个性,不同于我所认识的女子。不过,我很疑惑……”杨涟亭听了,干脆就大喇喇地拦在了她的面前。
“你疑惑什么?”紫苏看着他面色醒目的那颗痣,心里愈觉不耐烦。
“好,姑娘真要听吗?”杨涟亭深呼一口气。他的心里,真的有挫败感。
“愿闻其详。”紫苏也想弄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?
“那我可就直说了。姑娘,难道你见了我,一点不为我玉树临风雄姿英发的翩翩容貌所打动?要知道,在这不大不小的建康城中,可是有不少的姑娘暗恋我!可姑娘你,分明对我躲之不及,难道……难道你是因为自惭形秽,担心容貌被我的光华和气度遮掩,所以才这样仓皇欲逃?如真是这样,我劝姑娘你大可不必。我并不是那只看重外表之人……”
这是杨涟亭的真心话。不然……他真的无法解释她的语言和态度!
紫苏听了,瞬间石化。看着渣男真诚的眼神,紫苏吞了口唾沫,艰难说道:“这位相公,你真是太直率了!我有点不能适应!”
似乎和前世又有点不同。杨涟亭虽然性子轻佻了些,但还不至于那么孟浪,更不会说出这些虚浮可笑的话来!
那渣男也想建一番功勋,只可惜志大才疏,办事虎头蛇尾。偏他又自诩极有才学,只是旁人不懂得欣赏。从始至终,他并不以自己的容貌为傲。虽然渣男在建康城中的世家子弟中,也算得一表人才。不然那韩慕雪初见了他,也不会一见钟情,即刻动了芳心!
那杨涟亭听了,想了一想,却又笑道:“姑娘不问,那我就自报家门了,本人乃江都侯杨涟亭!姑娘待字闺中,不识本侯,也实属正常。但若有心,回家问一问令尊大人……”
紫苏压根不想听下去。江都侯杨涟亭出身世家,乃当今太后的娘家表弟。算不得重臣,却也是外戚。但因皇帝年幼,朝政皆由摄政王萧辟僵主持,杨涟亭和那些外戚,见辟僵独揽朝纲、大权在握,心存了嫉妒,想插手却又不能。
“哦,原来你就是江都侯!”紫苏的声音充满了不屑。想他也是坐井观天,这建康城中封侯封伯封公的大有人在,区区一个江都侯,真的不算什么!
“怎么?姑娘为何是这般口气?”杨涟亭见紫苏态度轻慢,心里更不舒服。
“没什么,我说话一向就是这样的口气。好了,还请侯爷不要跟着我。这让人看着,也不大好。再一个,我崔紫苏对你们这些高门大户,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!”
说罢,紫苏更是徒步疾走。
她看得那街角有一处白墙黑瓦的书楼,看着那楼门敞开,只想去那楼里,暂且避一避。这杨涟亭初见自己,就像块狗皮膏药一样跟着自己,真的令她既烦又躁。
“呵呵……姑娘,何必如此?改日我且会来崔大人府上……”
紫苏一听,更是觉得头皮发麻。“哎呀,那天上怎地有两个日头?”紫苏见甩脱不掉,遂使诈遥手指天。
渣男果然中计,趁着这当口,紫苏赶紧小跑溜入书楼。不想渣男眼留余光,还是看到前方那一抹淡紫色的身影。
书楼名曰“观止”,坐落于街角,不过一方二层的小楼,其实是私人藏书之所。
书楼四周无人,紫苏三步两步,越过几株芭蕉,咚咚咚地直朝阁楼上跑。想前世自己也是在这里遇见了这渣男,这真是冤孽啊冤孽!
阁楼雅致清幽,这几声清脆的脚步声,尤其障耳。
这阁楼里可是有人的。这坐在窗前凝神看书的人,听得这楼梯疾步而上的声音,不禁狠皱了皱眉。他在此看了数个时辰的书,已然吩咐过书僮,今日不许任何人相扰。
辟僵也不抬头,只是将《后汉书》阖上了,压低了嗓音问:“青砚,是你吗?”
此时紫苏已经来到阁楼门口,上下喘息。萧辟僵见气氛不对,不禁抬起头。
四目相对,紫苏心里顿时雀跃无比。这位……不就是那一日在寺庙里碰见的那个……姓什么来着的?对,萧!
“萧公子,是你啊,真巧!我遇到麻烦了,还请助我一助!”紫苏喘着气儿说完,自来熟地看着这阁楼里的一个大柜子,就想进去躲避躲避。
“崔姑娘,你……”辟僵不曾想是她!虽觉得奇怪,但仓促之间,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紫苏关上柜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