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墨苑

紫苏就道:“如何不做?既是我从前丢着的?”

楷儿就笑:“小姐,想从前你可是见了香囊就说头昏的。”

紫苏一听,心里一怔,方忆起前世。与杨涟亭初婚,那厮也说让她做几个别致的香囊挂在在床头马上,一为增香,一为装饰,但后来竟是韩慕雪做了。她做的香囊却是香,拿在手心闻了,那香气似乎要侵入到骨头里的。

看来,今生和前世还是稍许不同。紫苏就也笑:“韩慕雪挨了打,行动不便。到晚上你们还是给她送点东西去吧。”若先饿死了她,反倒是便宜了她。

篆儿就道:“小姐,不如将她干脆就遣走了。她这样不知恩,只怕还要给小姐坏事呢!”

紫苏就停了手,说道:“我懂你们的心。可我若放出去了,岂不让她再去祸害别人么?不如,依旧还是我收了。”

楷儿过来收拾茶盏,听了也笑:“听这话,小姐难道是如来佛不成?”

紫苏脖子有些酸,看着香囊快做好了,心里得意,也就打趣道:“行了,你们别和我贫嘴了。下去布置晚饭,我过会就来。”

“小姐做这个香囊,是自己挂么?”篆儿还是好奇。

“不,我拿着送人。”

“小姐要送谁?”篆儿就笑。

“篆儿,我看着你还是和以前一样,笨嘴笨舌的好。”

紫苏瞧着这两个丫头走了,就将香囊好生放在一个锦袋里。

不想到了日暮,这天儿又落了雨。雨声潺潺,听着倒像是在泉边。紫苏推开轩窗一看,好细密的雨。看着那阴沉的天气,只像在深秋。

那暮雪果然也就接了楷儿送的粥吃了。她大口大口地吃完,楷儿就道:“小姐说了,这几天不用你伺候,小姐说看到你就心烦。”

慕雪听了,在床上一声不吭。方才胡嬷嬷来过,带了一瓶药,褪下她的裙裤帮着抹了一点药。胡嬷嬷身躯虽胖大,但手脚却轻,她将手慢慢在慕雪臀部涂抹,差不多两盏茶的工夫才算完。这弄得韩慕雪心里毛躁毛躁的,但又不好说什么。

胡嬷嬷走前又告诉慕雪,说好歹忍过这几天,夫人现在还不放心她,因到底是新来的,不知底细。但若是让夫人放心了,很快就会受重用的。胡嬷嬷也希望陈氏身边添个得力的膀臂。

见慕雪不开口,楷儿就收了碗就道:“我说,你既如此,何不就走了呢?”

那慕雪听了,就慢慢说道:“我是不会走的。纵当花子逍遥,但哪里能比在这里有吃有喝的好!”

她知道楷儿篆儿是崔紫苏忠心不二的丫头,也知道她两个厌恶自己。她费尽心力好不容易进了崔府,如何甘心就走?

“韩慕雪,你真不害臊!不过,有我和篆儿在,你别想背后去告小姐的黑状!”楷儿说完,气冲冲地走了。

晚上紫苏早早地就躺下了。楷儿过来铺床添灯,篆儿过来整理书架,各自有条不紊。有她二人在身边,紫苏果觉得心安。

翌日清晨,听着外面有喜鹊喳喳叫,紫苏也就醒了。起床探开窗户,一看雨已经停了。经过一夜雨打,那轩外忽然开了点点的杏花。白白的,嫩嫩的,洋溢着无限的生机。

“楷儿,你且留在屋子里,时不时地去那柴房看看。篆儿,你且跟着我上街。”紫苏很快梳洗完毕,将锦袋藏在袖里,换了一件杏黄的衣裳,在头上插了一根碧玉簪子,就叫篆儿过来。

楷儿假装生气。“奴婢就知道,这样的好事儿小姐只单叫篆儿。”

紫苏就笑:“我看重你,才叫你留下。究竟你年纪比篆儿大,又稳重。若是篆儿,我还不放心呢?”

那篆儿听了,却是嘻嘻地笑。“楷儿姐姐,你不是说手上冻疮疼么,还是屋里呆着吧。有什么好的,我回来买给你就是。”

楷儿听了,就笑:“那都是被夫人罚着洗衣服洗坏了手的。真正我也帮你洗了不少。你若有良心,果然该对我好。”说完却又关切问紫苏:“小姐,怎么不吃了早饭走呢?”

紫苏就道:“什么夫人?你们以后见了她,只管叫姨娘。有什么,我顶着!”她将帘子掀了,又道:“我不吃饭。早上喝了一点参汤,已经觉得饱了。那只猫,你别忘了喂食。”

楷儿点头,只得看着紫苏携了篆儿出去。自己则在玉簟轩内收拾收拾。又过了半日的工夫,耳边只是听不见猫叫,方想起该去廊子下找那只猫了。不想来回寻了半日,一无所获。

话说紫苏和篆儿也就到了那熙熙攘攘的大街上。篆儿不过十三,还是个半大孩子,紫苏便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。

“小姐啊,咱们到街上,到底是要干什么呀?”篆儿许久未出府,虽然雀跃,但走跟着小姐走了好多路,兜兜转转的,不见小姐停下,心里自然好奇。

“嗯,很快你就知道了。”紫苏听了敷衍。她想去的地方,其实是观止楼。不过经过那里时,却发现大门紧闭,门上扣着锁。

紫苏想着萧辟僵事务忙碌,这会儿也该不在。难不成,还得去他的王府找他?紫苏不是不想去,只是觉得冒昧,因此心里犹豫。她觉得和萧辟僵不过见了两面,并无什么特别的交情。况到底男女有别。这贸然登门拜访,总是唐突。

紫苏心里就有些茫然,觉得自己行事冲动了。她看着附近有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,将手儿一指,顺口就对篆儿道:“我想买点宣纸。”

紫苏拖着篆儿进了店铺,果然发现里面卖的皆是上好的笔墨纸砚。正强作精神挑选,耳边就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问掌柜那镇纸的价格。

紫苏一听,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,因就抬了头看。原来这询问的人竟是萧辟僵的贴身书僮青砚!这当真是极好!紫苏见了她,心里非常高兴。

她自来熟地上前道:“青砚,好巧啊!”通过辟僵之口,她知道这书僮的名字。

青砚听了,也就转头看,见是紫苏,方没好气地说道:“原来是你!”

“青砚小兄弟,今日见了你,我心里实在欣喜。我想问你一点事儿……”紫苏说着,也不管青砚愿不愿意,拖着他的手,就往外走。

“干什么?”青砚听她称呼自己“小兄弟”,并不点破,只是烦躁地问:“你想问什么?”

紫苏见那掌柜的挡了他的生意,就将声音压低了问:“你是跟着你家大人出门的么?”紫苏只想知道,辟僵人在哪里。

“这个么……我是自己偷着出来的。我家大人日理万机,哪里有这样的闲工夫?”青砚转着眼珠,随口编了个谎。

“啊!这样呀!”紫苏信以为真,神情颇为沮丧。

“你到底要干什么?”青砚倒是好奇起来了。

紫苏听了,便笑。“我想送一件小玩意给你家大人,谢他那一日帮了我。你若愿意,我转交你如何?”紫苏说着,就要从袖子里往外掏。

“哎呀,不用给我……我们大人说了,若有什么人要送东西,一概以贿赂论罪,你莫要害我呀!”青砚说完,也不要那镇纸,一溜烟地往外跑了。

紫苏见他身子灵巧,轻轻飘飘地转过街角就不见了。自己带着篆儿追,怎么也追不上。篆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紫苏道:“小姐呀,还是不要追了吧!不过,看他不过一个大户人家的书僮打扮,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?”

紫苏就道:“篆儿,别看他不起眼儿,他可是我朝摄政王的贴身书僮!”

“真的?”篆儿一下睁大了眼睛。紫苏和辟僵初交,又因为崔崇在家,也甚少提起朝堂之事。所以,紫苏不知辟僵下了朝并不回自己的摄政王府,大半的时间,他只是在“墨苑”住着。

那墨苑东临皇宫,西靠摄政王府,地方清幽,却又离这热闹街市不远。辟僵若嫌寂寞了,便换上轻简装束去这大街上走一走。说来,若不当这摄政王,依他的本性,只怕要远离建康,往那山上去的。

辟僵不论公事还是私人会客,都喜在墨苑处理招待。一些和他往来甚密的士大夫,了解辟僵性情的,也只在这里找他。

紫苏更不知道,她所站的那条路,只需沿着它一直向北,那小路的尽头,遍栽的一地菊花。绕过那菊花丛,踏上那碧草蔓延的甬路,前方开阔之处,就是辟僵所住的墨苑了。

墨苑的建筑走向,大致是个回字形。因为地势高,站在那三楼,稍稍往四周一看,就能看见大半个热闹街市。辟僵虽然饱读诗书,下笔千言,腹有韬略,日夜看奏章,但眼目一直很好。

他从这东窗眺望,看着通往街市的那条路,瞧着那人群中一个小小的杏黄身影,不禁定了一定。又细细瞧了瞧,发现她身边还有一个更小的丫头紧跟着。

怎地那姑娘的形容,像足了崔紫苏?辟僵不禁想下去看一看。

点击获取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