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荠菜汤圆

这到了楼下,踏上那软绵的芳草地,辟僵迎面就看见宫里的郑太监来了。他手里执着拂尘,身着皂色的宫袍,带了点谦和的笑容,已从那小轿上下来了。这郑太监年纪并不大,三十出头,但却是满头白发。

郑公公叫那几个抬轿的小太监往一边退去,看着辟僵就躬身行礼道:“王爷好!”

辟僵见了他,略一沉吟,就问:“是宫里有事么?”这郑公公是太后跟随十来年的心腹,一直忠心耿耿,任劳任怨。辟僵和太后之前的那一段轶闻,郑公公自然也是清楚的。

“王爷,太后命御膳房做了一点荠菜汤圆,叫洒家过来请王爷过去呢!”郑公公弯着腰,走在辟僵身后,愈发显得辟僵英姿魁伟。

“我就不去了,到底最近事务繁忙。谢太后美意了!”辟僵略一点头,目光朝着那九重宫殿看去。

“王爷,这可是太后亲自去御花园挑的野菜。汤圆也是太后亲手包的煮的,王爷若是不去,太后岂不伤心?”郑公公将声音又放轻缓了一些。

这郑直原是太后父亲羊国丈家的一个家奴。太后名叫羊惠容,小时喜欢骑马,但跃不上去,这郑直便是给太后蹲马的马奴。太后入宫后,这郑直也就自宫当了太监,更是留在太后身边伺候。

羊惠容未嫁时,与萧辟僵认识在先。后因姿容才艺出色入选进了宫里,为避嫌,从此与辟僵少见。后皇帝驾崩,辟僵奉先帝遗诏,又从边疆回了建康,任监国摄政王一职,这才和太后又有了走动。

但辟僵是正人君子,即便与太后见面,也只是叙谈国事,那些儿女旧事,他早就不放心上。当时年轻,与情事懵懂。纵有,也只是好感。进一步说,只算是知己。但太后豆蔻年华,开春既早,感受自然和辟僵不同。与辟僵,不过是云淡风轻。可与太后,却是情根深种。

太后待己有情,辟僵不是傻子,自然也知道。因大梁朝开国皇帝是羌人后裔,虽然落脚中原,开创帝业,汉化也深,但羌人尚嫂遗风仍旧在宫中保留下来。前朝就有这样的例子。

只要辟僵愿意,以摄政王爷身份迎娶当朝太后,国人也不会有任何非议。况此一来,与朝政更是稳固。与公与私,皆是美事,何乐而不为?

太后青春守寡,膝下只一六岁幼帝,虽念及先帝的恩惠,每每在宫里祷告。但萧辟僵的影子,一直都在。

时日长了,有些知内情的大臣,为防辟僵野心,也为朝政安定,主动为太后请缨去王府游说。太后也推辞了一番,后也就顺水推舟。辟僵府里,郑直也常去。为的就是给太后跑腿,给辟僵送宫里赐的东西。

时人以为摄政王无妻无妾,不纳家妓,为的就是有朝一日,能和太后拾起旧情。皆以为这是一桩美事。朝中大臣,也都认为辟僵会点头应允。

无奈辟僵想起先帝遗言,不管何人来劝,不是闭口不言,就是摇头摆手。这弄得朝臣们疑惑不已,心里猜测辟僵大概是有断袖之癖好。

太后却是不以为意,她以为辟僵坚持不授,无他,不过是害羞而已。因此太后还是乐此不疲地等待。

“王爷,这是太后待王爷的心意。那汤圆,皇上可也包了几个呢!”郑直并不气馁。

想起小皇帝,辟僵心里更是想起皇兄的嘱托。他叹了一下,遂转身告诉郑直:“我知太后的美意。你且先回宫,本王稍后就过去。”

郑直一听这话,心里就一喜。他弯腰笑道:“那洒家就先回了!”郑直自宫之后,性情也变得更柔和,在宫里的人缘儿也更好,侍奉太后也更勤谨。他虽三十出头,但宫里各处已认下了不少干女儿。因他为人正直,最烦溜须拍马之辈,朝中不少大臣对他也很敬重。

辟僵将他送至轿边。看着那顶小轿出了菊花丛,也就进去唤:“青砚……”待唤几声,还是无人答应。辟僵便摇头,心知他童心未泯,大概是去哪里玩耍了。

辟僵另换了件家常衣裳,骑马到了大街上。再在人群中搜寻那杏黄的身影,又哪里能够寻到?

话说紫苏带着篆儿未寻到青砚,反走得气喘吁吁的,紫苏更是懊丧。虽未送出去,但这健康城也就这样大,保不定以后又能遇到,因此还得好生留着。

但此时还未近午,紫苏哪里就想回去?便叫篆儿继续跟着自己,去一处茶楼吃点心。又留一份,回去给楷儿。

那陈氏在家也未得闲空。凤葵起了床,因晚上蹬了被子,醒来就着了凉。陈氏不待见流珠,将流珠打发去凤葵房里伺候。见流珠抱着凤葵一脸紧张的样子,陈氏更是没好气儿,上前就踢了流珠一脚。

凤葵见了,更吓得哇哇大哭。胡嬷嬷过来了,一边挥着手儿,一边对流珠使了个脸色。“赶紧去叫大夫!你呀,也不知怎么回事,越发浑浑噩噩的!”

流珠放下凤葵,胡嬷嬷小心接过。陈氏就叹:“这孩子身子这样羸弱,看着真让我忧心!在她之前,我已经掉了三个。这想起来,我这心里愈发不好受!”

“夫人,不会的!您不是给小姐算过命了么?那算命的说小姐纵有什么磨难,也能逢凶化吉的。那些话,我可是听到心里去了。”胡嬷嬷拍着手,哄着凤葵。

“那算命的话,如何就能相信?不过安慰安慰。”陈氏接过女儿,刚搂进怀中,就见一只肥猫呼啦一声从那开着的窗户里窜了进来。陈氏吓了一跳,待看清楚是紫苏收养的,陈氏更是没好气,对着胡嬷嬷就道:“赶紧找鸡毛掸子来打!”

这猫初来乍到,一时走错了屋子,见屋里摆设不是主人布置的模样,心里也有些发慌。但见一个胖大的婆子要追着打自己,更是在屋里跳来跳去地躲个不停。屎尿也泄了一地。

陈氏不管凤葵在哭,只将她放在床上。自己起身将门窗都紧紧阖闭了。她心里本就有气,不能对付紫苏,不如将她养的猫儿弄死了的干净!

陈氏就问胡嬷嬷:“你不是还留了一点老鼠药吗?干脆搅在碗里,让它吃了!”

胡嬷嬷听了,就冷笑了一下。“夫人,用得着吗?你且看我的本领!”话音刚落,这胡嬷嬷就捋起袖子,弯着腰,进那猫逼在一个窄窄的条凳上,然后伸出一双大脚,两那猫的尾巴死死踩住。猫儿被踩疼了,嘴里吱呀吱呀地直叫。

胡嬷嬷逮过猫,将手死死捏住猫的脖子,三下两下的,真的将猫捏死了!那猫翻着眼,歪着头,软绵绵的,凤葵睁着眼睛,嘴里更是发出一声尖叫!

陈氏就叫胡嬷嬷赶紧将猫提出去扔了,想想又道:“就扔在玉簟轩的廊子外头。”胡嬷嬷就笑:“老奴也是这样想的。”

凤葵受了惊吓,身上更是发热了。陈氏安慰道:“我的凤乖儿,不要怕。那是只恶猫。”凤葵不听,又是哇哇大哭。她是真被吓着了。

这个当口,但见屋外就有一个管事的过来回:“夫人,府里来客了!”

陈氏听了,就皱了眉问:“以前来过吗?”陈氏在内宅,只是料理家事。家里要是来了什么客人,崔崇并不让陈氏招待。因此,崔崇和什么人亲近,陈氏一概不知。

“回禀夫人,小的之前并不曾见过老爷招待与那位公子。”

“那人看着有多大年纪?”

“二十出头,穿戴华丽,骑了一匹好马。”

陈氏听了,以为是那些来建康求学的学生。那些外地学生,家境大抵富裕,郡望高贵。崔崇有些学问,城中学生以当他的门生为荣。

陈氏嘱咐:“既如此,且请他回,改日等老爷回来再说。”

“是!”管事听了,也就下去了。不想隔了一会,管事的又过来回:“夫人,那位公子说了,他过来府上,并不为拜访老爷,而是为了……要见大小姐!”

陈氏一听,果然就皱了眉头。这是什么意思?男女授受不亲,这死丫头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!不知她在外头做的什么营生!陈氏又想起那一日慕雪说的,难不成……此人就是那一日将紫苏送回府里的人?她正要去寻呢,这可就自动送上门了!

“是么?且叫他进来。”

“可是……夫人,大小姐不是出门了么!”管事的见陈氏阴沉着个脸儿,心里就有点怵。

“大小姐出去了,我不在府里么?且引那位公子去正厅。”陈氏真觉得这管事儿的多嘴。

彼时,流珠已将大夫请进来了,陈氏要去见客,见了就嘱咐流珠:“将大夫带去耳房,再将小姐抱出来。”因好奇这来客,陈氏只将这看的比女儿的病还重要。

她理了下衣裳,就去了府里待客的正厅。不多时,那杨涟亭也就在管事的引领下,一面打量崔府,一面大喇喇地就进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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