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苏见了,也就朝着小和尚指着的方向看去。
映入眼帘的是一棵贯入云天的大树。令她诧异的是,那树的枝桠上还建了一个小小的树屋。也是奇了,上次来时,倒是未曾发现。
“这是何意?”紫苏不解。
那小和尚就道:“摄政王在树上参禅呢!”小和尚说完,就拿着板斧到了另一头去了。
紫苏见了,心里并不信。她提着裙子,踮着绣鞋,三步两步地得到了下树下。看着那树屋也就齐一人高。
她捏着嗓子,低声在树下唤:“树中人可是摄政王大人?”
她唤了几声,树屋内并无人答应。紫苏不禁皱了眉,以为是那小和尚诓了她,正自懊恼间,却听见那树屋内果然有人说道:“我在。”
紫苏一听,心里激动,果然是萧辟僵的声音。
“我是崔紫苏。”紫苏连忙接应。
辟僵就在树屋内道:“我知道。你稍等片刻,我这就下来。”
紫苏听了,就笑:“我想知道你怎么下来。”想着堂堂大梁朝的摄政王,也会像猴儿一样从树上爬着下来,就觉得有趣儿。
“我自然是跳下来。”辟僵将树屋的小木头窗儿推开,已经看见了树下翘首相望的紫苏。
“跳下来?”紫苏一愣。这树屋离地的距离差不多一个成年男子的身高,这贸然跳下,虽不至于受伤,但说来总有几分危险。
紫苏担心辟僵,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,手儿也捏成了拳头。“何必就跳呢?慢慢挪下来也好。”
“多谢你关心。只是我既然能上得去,自然也就能下得来。你且看好了!”辟僵对着紫苏露出俊美的笑颜,飞身就从那树屋里矫健地飞下来,以极快的速度,稳稳地落在地上。
他身着宽大的白衫,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碧玉的簪子高高地束起,晨风之中,白衫被微风吹得简直飘飘欲仙。紫苏看得就有些发呆。心想,这古书上说的,衣带当风,浑然欲仙,说的就是如此。
“好仙……”紫苏还是脱口而出称赞,眼睛直直的。
辟僵理了一下衣衫,走到紫苏面前,顿了一顿,方道:“你说什么?”方才他从树上落下时,眼睛只注意紫苏狼狈的穿着,并未听见她说什么。
“啊……我是说……你轻功不错!”看着辟僵灼灼地盯着自己,紫苏忽觉不好意思了。
“呵呵!我学文,并不习武。哪里会什么轻功?我不好这个的。”辟僵领着她去了那清凉的树冠下。那里,地面干爽,芳草蔓延,地势也平坦。
“你既然不会,如何敢从树上跳下来?万一摔坏了腿怎么办?”紫苏看见一根树桩立在那里,想了想,也就坐在那树桩上了。
“不会的。我心无杂念。况我刚才又在参禅。”
“这和参禅又有什么关系?难道会参禅了,就一切都无挂碍了吗?”紫苏更是好奇。她少看经书,更不懂什么佛法。与佛相比,她倒更喜欢道多一些。
“紫苏,你要我解释你听么?”辟僵见她一脸不解的样子,态度倒认真起来了。
“愿闻其详。”紫苏昂着头,一脸崇拜地看着辟僵。
辟僵也就点头,忽然就问:“在我与你详解之前,你可否我回答我一个问题!”
“大人请说。”此时的紫苏,看着风度不凡的辟僵,心里更添几分敬重之情。
“今日也未落雨,怎地你身上鞋袜皆是污浊不堪的?”辟僵以为方才发生了什么事。
“哦,我进这寺庙,因为心急之故,所以尽拣那近道走了,哪里知道那小路并不好走呢?湿滑泥泞,我也沮丧的很。”
“为何这样心急?”辟僵绕过来,目光炯炯地看着她。
“我……我想进来看看有没有老鼠!”阳光下,辟僵的周身透着一股温暖而又安定的光芒,令紫苏一下不敢看他的眼睛了。
“老鼠?”辟僵越发不解。
“哎呀,你不用问这么多啦!我只问你,你能否在这里给我寻几只死老鼠,若没有,蛇也行!”紫苏到底没有忘了自己的任务。
“你要这些东西做何用?”
“如你信我,就请不要细问,如何?”
辟僵听了,想了一想,也就点头答应了。“好。我替你去找老鼠。你且在这里等着,我即刻就回。”辟僵说完,又摇头一叹,以为紫苏还是孩子心性,童心未泯。
辟僵去了附近一处,紫苏也就乖乖在这里等着。
此时是初春,这寺庙不大,但周遭除了松树环绕,遍栽的就是竹树了。紫苏不知道,一条碧绿的小蛇正吐着细长的舌尖儿,悄无声息地从树上弯过来,正探着头朝紫苏的颈脖咬去。
一声疾速的脚步声传来。辟僵提了个拳头大的小篓子,见紫苏愣愣站在那里,一点不知身后的危险,心里大为恐慌,他飞身跃过来,将篓子扔在地上,一下捏住了那小蛇的颈脖,一面又搂住紫苏的细腰。
“啊……”看着辟僵转过来对着她,手里捏着那条蛇,紫苏诧异不已。尽管她并不怕蛇,但本能地还是朝辟僵怀里靠去。
“这蛇幸好是无毒的。”辟僵看着小蛇椭圆的头,心里动了善念,欲将它放回到林子里。“紫苏,你还好吧?”辟僵看着紫苏一动不动的,还以为她吓坏了。
紫苏见了他惊慌,就抿住唇,朝他嫣然一笑。说道:“我还好,谢大人关心。大人可以将手放下了。”
辟僵听了,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仍旧揽在紫苏的腰上,他脸一红,因觉不妥,赶紧就松开了。他捏住蛇,只是朝那几簇竹树走。
“等等……”紫苏说完,奔过去就从辟僵手里夺过那条蛇。“我想玩一玩。”
辟僵见那条蛇在紫苏手上不断地变着形状,又担心又是劝。“紫苏,它终归是蛇,这不好玩。”
“大人尽管放心,我并不怕蛇。”紫苏将小蛇缠绕在自己的左手,又指着地上的那个篓子,问:“那里面装的就是老鼠?”
辟僵无奈点头。“这寺里一个煮饭的僧人,恰好逮了一只。”
辟僵是正人君子,一诺千金,虽心里好奇,但终究还是没往下探问。紫苏接过篓子,心里喜悦。想着自己衣衫污湿,不如还是早点回家褪唤。她对辟僵道:“我走了。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什么?”辟僵追问。
“不过,我很好奇,大人平常都在哪处办公?”紫苏憋不住,终究要问。
“墨苑。我都在墨苑。”辟僵将地址告诉紫苏,且说的很仔细,生怕她弄错了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紫苏自然记在了心里。想着上回送的那个香囊还丢在家里,紫苏就有些懊恼,要是在身上那就好了!
“为何叹气?”虽然这几天朝堂放假,但作为一国之辅,辟僵依旧很繁忙。他抽出时间,在树上静坐参禅,也是为了去一去自己的浮躁之气。其实与治国,他潜心静思,仍觉得差强人意。只要一有空,他就会轻装简服,来此与慧明叙话,或在林中静坐一会。
紫苏看着辟僵如此专注,也就实话道:“那一日大人解了我的围。我在家里曾做了一个香囊,想送与大人,以表达我的谢意。那一日我在街上遇见了青砚,他却怎样都不愿替我送……”
辟僵听了,也就明白了。他微笑说道:“既是心意,那你改日送我,也是一样。若你嫌墨苑离得远,那就算了。总之我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。”辟僵将这些话说得意态悠远。
“啊?既然你都知道了,我如何不送你?不如我现在就回去拿,你且在这里等一会!”紫苏有些急。
“不用。我即刻就有事要走了。”辟僵看着她臂上环的蛇,忽地又问:“你怎地那样厌恶江都侯?难不成你们有什么过节?”
紫苏听了,就叹息道:“大人,你不懂的。”想起前世种种,紫苏的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。
辟僵见她目露愤懑痛苦之色,心里更觉讶异。本想问,但想及自己必须进宫一趟,若迟了,那齐国来的使臣交的国书延误的话,恐又会生一些事端,还是等下回吧!
“紫苏,好生看着蛇,我且要走了!”辟僵说罢,便从另一头过去了。
紫苏看着辟僵的背影,叹了一叹。她从后院进去,左手提着篓子,右手环着蛇,一面看着四处,所幸无人。她也等不及去叫楷儿篆儿了,她估摸着这会子胡嬷嬷该在陈氏那里,因就绕过那些马槽,过了那马厩,径直去了胡嬷嬷住着的两间耳房。
紫苏将蛇从臂上卸下,见胡嬷嬷的房门窗户皆闭着,轻轻一推门就露出了个细缝。紫苏未进屋子,里头光线黑暗,她以为无人。紫苏将蛇麻溜地扔进去,又将篓子的盖子打开,那老鼠果然哧溜哧溜地从门缝里拖着尾巴进去了。
紫苏笑了笑,也就要走。不想刚转过身,就听得那屋子里就传来了几声鸭嗓般的尖叫声。紫苏一愣,原来胡嬷嬷在屋里。她想了一想,就弯腰又走到那窗户底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