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走火

那陈氏遂又将杨涟亭那一日的形容,更是添油加醋地说与崔崇。

“什么?”崔崇听了陈氏之言,即刻站了起来!竟有这等事!

“老爷,今儿我要不说,这往后闹的笑话可还要大呢?真正我担心咱们崔家的名声儿,可都要让紫苏给带累坏了!可怜老爷为官一向清廉,做人也是清清白白的……这真是家门不幸啊……”陈氏说完,看着崔崇吃怔的样子,心里着实得意,但面儿上还是装出一副哀绝欲恸的样子。崔紫苏,我看你今儿个怎么交差?

崔崇听了,果然沉吟半响,心里对涟亭的人品又疑惑起来了。

“紫苏,你告诉为父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紫苏知道陈氏必出此言,这心里已然做好了准备。“爹爹,那江都侯的确来家里拜访过一次。”

“然后呢?”崔崇皱着眉。

“爹爹,女儿当日不在家,这些也是听下人们说的。女儿真不知此事与女儿有什么干系?我虽行为有些怪诞,但还不至于将一个成年的陌生男人往家里引。爹爹的清誉,女儿一向最为顾及。那江都侯和旁人说了什么话,女儿又怎么知道?”紫苏只愿称陈氏为“旁人”。

陈氏听了这话,就冷哼了一声:“这么说,都是我刻意诬陷你了?哼哼……那江都侯口口声声说要请人说媒,将你聘嫁了给他。你们这要是初见,他能那样放涎么?”

陈氏以为,自己的话,崔崇一向是听的。因此就又对崔崇道:“老爷,我在你跟前也熬了十几年了。想我的为人几何,老爷您该清楚!这样的事儿,事关紫苏的名节,这个当口,我会混说?”

崔崇听了,心里也就在掂量。但若是家丑,自然不能对外宣扬。自家女儿的品性,他还是清楚的。但陈氏为人贤惠,想也不会冤枉了紫苏。之所以如此,定是这丫头经常抛头露面地逛街,因而惹别人注意了!

这样一想,崔崇的脸不禁沉下来了。“紫苏,以后你可少去逛街。无事,只管呆在房中,有何不好?”原来江都侯杨涟亭已然来过家里,他在那信中却是只字未提。因那封信,自己也会请他叙面,到底如何,崔崇想当面问他。

陈氏不想这样大的事儿,崔崇竟轻飘放过了?这让她如何甘心?因心里愤懑。

“老爷,你怎地糊涂了?若紫苏与那侯爷不认识,人家就大喇喇地说起她的名字?”陈氏只想揪住这个问题不放。

崔崇心里却是别有丘壑,他又想起了涟亭的信。“夫人,好了,天儿也不早了,不如就用膳吧!”

“老爷……”陈氏舞着帕子,急得欲拍大腿了。

“此事,我自有主张。”崔崇不欲陈氏再说下去,只是挥了挥手,又对紫苏道,“让父母忧心,也是为人子女的过失。紫苏,下不为例。”

“是。”紫苏见终于逃过去,还是舒了口气。

这到了夜间,崔崇过陈氏房中叙了会子话,喝了点茶,就又去书房睡觉了。陈氏见了,也不强求。那慕雪却又过来了,因她梳头梳得好,所以陈氏只让她来梳。

“夫人,奴婢有一事,不知当讲不当讲?”慕雪拿着檀木梳,悄悄藏了陈氏的一根白发。

“慕雪,有话你说就是。”这韩慕雪调拨在陈氏跟前伺候,小心勤谨,时间虽不长,但已得陈氏喜欢。

“夫人,大小姐除了认识江都侯外,且还在外头结识了另外一个男人。”

“什么?”陈氏听了,心里惊异。想了一想,就觉得不悦:“你既知道,为何白天老爷回来时,你当面不说呢?”

“夫人,那一会,奴婢也不敢说。究竟奴婢进府里时间也不长。因老爷也是头一回见奴婢,奴婢这贸然说了,兴许老爷会觉得奴婢多嘴儿。所以想想还是不说了。”

陈氏听了,略沉吟了一下,倒觉得这个韩慕雪有点城府。若加以时日好好栽培的话,一定是身边一个得力的帮手。

“嗯。到底还是不说的好。好吧,你且将你见到的都一一地说给我听就是。”陈氏一下又来了精神。

待听了慕雪之言,陈氏就道:“只是你可知那个男人到底是谁?”

“奴婢不知。但奴婢观其形容,看着也不似平头百姓。”慕雪心里,对萧辟僵的印象很深。不仅为他的仪容,且还为他的风度。

她的心里,比陈氏还要急切。只是那人到底是何名姓,她又怎敢当面问紫苏?

“此事——你就放在心里。你人虽在我这,但心眼还需放在玉簟轩。有什么不妥的,只管速速来回我。”陈氏也忙了一天,这几日,房事也行的频。崔崇既回来了,不如自己也早早睡个素净觉。

胡嬷嬷一直在凤葵房中,逗她玩蝈蝈。崔崇回了,胡嬷嬷也只是抱着凤葵远远地上前行了个礼。她站在那窗前,朝着陈氏的屋子看了一下,见已经熄了灯,心知慕雪那丫头也该出来了。

凤葵年幼,也玩累了,口里不停地打着呵欠。流珠过来了,将她抱在了床上,哄着凤葵睡觉。流珠因被陈氏冷落,这些天一直蔫蔫儿的。又见韩慕雪过来了,顶替了自己从前的位置,流珠虽不敢吱声,但心里还是很抱怨。她见韩慕雪眼儿比自己来得,手儿也比自己来得,嘴巴儿也会说,和她偶尔说几句话,那韩慕雪也是藏几句留几句的,很有点端。

再一个,流珠长相欠佳,额头上有一个显眼的胎痕,脸上又有些雀斑,一双芝麻绿豆眼儿,塌鼻梁,看着实在是丑。

这韩慕雪是处处将流珠给比下去了。府里的下人都这样说。这话儿,胡嬷嬷也说过。如此一来,这流珠就很憎恶。

“胡嬷嬷,您老怎地还不去伺候?”流珠将屏风展开了。她知道,陈氏有夜间频尿的习惯。一晚上,得要起来好几次。这天气暖了还可,要是那大冷天儿,在她跟前伺候,只是白天黑夜没个休息的,更不用说,能困个安逸的觉了。

不过,这个苦差使,陈氏并不让流珠做。这夜里伺候的人,从来只有胡嬷嬷一个。晚上熄灯睡觉陈氏擦洗了身子躺下了,胡嬷嬷干脆就在陈氏卧房的帘子外,就地铺设一床被褥,躺着打盹儿,方便她叫唤。

因不知内情,与这事上,流珠还有几分感激胡嬷嬷。

“今儿就不去了,我还是睡我的厦房自在。”如今上了些年纪,虽身板还是不错,但那事儿不能过度。这几天落雨,胡嬷嬷就觉得腰腿酸。再一照镜子,眼圈周围更是漆黑漆黑的。

“这又是为什么?难不成现在换成了慕雪?”流珠幽幽地笑,灯烛照耀下,她眼睛缝儿都快瞧不见了。

“有什么呢?夫人不叫我,我还乐得自在呢!”胡嬷嬷心不在焉儿的,透过纸糊的窗户,她已经瞧见慕雪提着个灯笼出来了。

因换了主子,这韩慕雪陈氏的授意下,也不睡柴房了。如今她的屋子就在胡嬷嬷的隔壁。

“流珠,好歹将小姐照顾好。”胡嬷嬷又看了一眼那纱笼里的凤葵,这才转身出去了。

胡嬷嬷踮着大脚尖子,悄悄儿跟着慕雪,见她走到住的屋子前儿,将灯笼挂在了一旁的桂树枝下,胡嬷嬷冷不丁地就上前拍了拍慕雪的肩,口里笑道:“可出来了?”

慕雪吓了一大跳。一回头,见后头说话的是胡嬷嬷,慕雪这才按了按胸口:“吓死我了,嬷嬷!”夜色中,胡嬷嬷的眼睛闪着光,看起来就像那狼的眼睛一样。韩慕雪不禁觉得害怕,身子不禁往后缩了一缩。

胡嬷嬷浑然不觉。相反,她还伸手摸了摸慕雪脸上的一缕头发,凑近道:“慕雪啊,今天可累不累?”

“嬷嬷,如何不累呢?”韩慕雪将房门推开了。这在老家,纵干活,也是给自己干。这进了崔府,又在陈氏身边,一天到晚小心翼翼,生怕有个不周到了,露了馅,那可就不好了!

胡嬷嬷从怀里掏出一剂药膏,笑眯眯地就跟她进了屋子里。“慕雪啊,我这里有个好东西,将这贴在肚皮和胸口上,保管以后干活不累的!”

韩慕雪将桌上的灯扭亮了,又加了芯子。她看着那药膏,想着上一回自己挨了打,这胡嬷嬷连着五天帮她褪裤子上药丸儿,想起来心里就觉得别扭。虽说这胡嬷嬷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,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!

“嬷嬷,谢谢你了。将东西搁在桌上吧。”慕雪看着胡嬷嬷勾勾的眼,只想叫她早点走。

“姑娘,这药膏的贴法可不寻常,还得需我教一教你。若是随便涂抹了,浪费了药膏不说,与身子更不好呢!你且把衣裳解开了吧!”胡嬷嬷伸着手儿,就要帮她解腋窝边的盘扣了。

她的手刚触到慕雪的衫子,就听前头马厩那里,就响起一阵嘈杂的喧嚷声。“走火了,走火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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