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一次醒来的时候,我是在医院里面,窗外的阳光在薄雾的笼罩下形成了许多小小的光晕,让人看了有些发晕,偌大的病房里寂静的只有我一个人。
我看了一眼床头无声的点滴瓶,平静朝门口看去,陆景知正好推门进来。
他白衬衫的袖子挽在了手臂上,手中端着一个医院里面的消毒盘,瘦削的脸颊让我差点以为他其实这个医院里的医生,见我醒了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:“退烧了。”
医院的消毒水味让我闻了有些发晕,我问他:“我睡了多久?”
“一天一夜。”陆景知回答说。
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我匆匆忙忙就从单位跑了出去,还没有来得及和我们领导请假,挣扎着想要坐起来,坐到一半时,才发现全身无力,眼看着就要倒下去,陆景知眼疾手快托住了我的后背。
隔着衣服薄薄的厚度,我感受到陆景知滚烫的手温,他皱了皱眉嗓音沙哑:“小心。”
说完他就把我缓缓放回了病床上,我们之间难得有这样和平共处的时候,我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他俊挺的鼻梁上渗出的细汗,心里想,这两天是不是陆景知在照顾我。
在这个时候,我没有勇气再一次推开他,让他走。
就在我想要张嘴说些什么时候,突然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,我蹙眉看向来人,晓霞突然闯进了病房里,她笑着说:“念杉,你终于醒了,你这样可把你哥哥吓坏啦。”
晓霞突兀的出现,无疑打破了整间病房的宁静,除了工作我们的生活真的没有任何生活上的交集,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生病,她会跑到这里来。
还没等我说话,她已经殷勤的闪到一边,把热腾腾的白粥从碗里拿出来摆在我面前说:“要不是我因为和观景的项目去了景知的公司,还不知道你生病了呢,单位的事情,你不要担心,昨天我已经帮你跟宋经理请假了。”
晓霞叫他,景知。
黏稠却粒粒分明的白粥就摆在我的面前,不管是谁看上去都会有胃口,我空荡荡的胃却在抗拒着它,我也不知道当时我的脑袋里在想什么,闭上眼睛说:“我有些累了,现在暂时不想吃东西,你们都先出去吧。”
晓霞见我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,有些委屈的看着陆景知,陆景知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然后说:“你先出去,我和念杉有点事情要聊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,看着陆景知笑容中的温柔,我的心里有些不舒服。
一听陆景知说话,晓霞眼中便有了夺目的光芒:“好吧,那我先出去了。”
在离开房间之前,她还回过头说:“念杉,你和景知好好聊,一家人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决的。”
晓霞熟稔的语气,就像有什么东西横在了我的心间,让透不过气来,好在带上门以后,我的世界又恢复了宁静。
陆景知高大的身体靠在医院树影斑驳的窗台下面,看着我的眼里似笑非笑,那眼光我觉得好像要洞彻我的心,我开口先说:“你想跟我谈什么?如果没有什么事情,你就先回去吧,我自己完全可以照顾自己的。”
“你很怕我?”陆景知问我。
怕他?
在我妈离开以前,我确实是有些害怕陆景知的,我害怕他靠我太近陆观微会对我妈不利,可是这种感觉自从我妈离开以后就没有了,我只是单纯的不希望他在我的生活里面肆意横行。
我摇头说:“如果你让晓霞出去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,那么你还是出去陪她吧,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。”
陆景知没有说话,反而走了过来将手放在我的头上,他的动作让我的心猛然一紧。
他笑了笑问我:“既然没有怕我,为什么你身体抖得这么厉害?”
陆景知这么一提醒我才注意到因为他的靠近,我身体竟在细细发抖,藏在身体里的心脏也跳的飞快,我并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,嘴上还是矢口否认:“我没有,你出去。”
“顾念杉。”陆景知坐了下来认真看着我:“我觉得有些问题,我们需要谈清楚才行。”
我撇过头去,不想看陆景知的脸,他也没有在意自顾自的接着往下说:“你小时候的事情你应该大多都忘了,第一次见我是多少岁,你还记不记得?”
见我没有回答。
陆景知又接着说:“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,就知道你是一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,那天接到你电话的那天我才刚刚回国不久,对于你这样的女孩居然会打电话求助,我有些意外,在这段时间里面也发生了很多的事情,看你死死的忍着什么都不说,我也从来都没有点破过你,实际上张裕的背叛和你妈的离开对你打击很大……。”
他说的这些话,让我的眼泪一下子就翻涌了下来,我捂着头看向他:“你能不能不要接着往下说了?”
其实我并不害怕这些事情的发生,原本我顾念杉就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,任何人的背叛和离开都不足以摧毁我,可陆景知所说的这些话,直接就把我身体里最柔软的那个疤挖破了,逼得我无法不正视这个问题。
陆景知没有管我,他笑了笑说:“我非常明白你对于我一个没有血缘也没有感情,只是突然闯进你生活的人的警惕性,只是在你一昧推开我的时候想过我帮你的原因是什么吗?”
他一句话就把我问住了。
原因?
仔细回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,从陆景知接到我的电话开始,他带我住到他家,在外地来找我,替我解决我和张裕之间的矛盾和调和,我关注的点一直都在他对我的这些好中,确实从来都没有想过他这样完全是不合逻辑的。
作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,他没有义务为我做这么多的事情。
我眼中还挂着泪水,但是此刻我已经冷静了许多:“我并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?但那重要吗?”
陆景知笑了笑说:“其实我做了这么多,与其说是对你好,不如说我是为了让你爸爸看到我替他做了他无法完成的事情。”
听完这些话,我觉得我的整个世界都已经陷入了无声。
所以说,他抱住我,心疼我,关心我,记挂我,在我的生活里面出现了那么多次,根本就不是因为我顾念杉这个人,是为了我的爸爸?
所以说,我所有逃避和纠结,还有他突如其来的那个吻,不过是一场玩笑话?是我自作多情了?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?
我冷笑了一声,说:“然后呢?”
陆景知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我:“我们做一个交易?”
那份文件我连翻开的力气都没有,只是冷冷看着他:“我并没有什么兴趣和陆先生做什么交易,你这样无奸不商,什么都能当成是一场戏来演,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卖了我,我劝陆先生你还是回去吧,我对我爸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。”
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,在我说那些话的时候,我看到陆景知的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犹豫、和受伤。
我想一定是我眼花了,他这样的人,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装的,说不定现在这眼里的情绪也一样。
“你一定的会同意的。”陆景知没有理我,把文件留在了我的手里,便往外走,在带上房门离开之前,他转头对我说:“待会我会安排护工过来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事已至此,我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回他,我不明白他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。
也许我应该冲上去大声的质问他,他所对我做的这一切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达到他目的的一种手段而已?或者问他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还有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,难道一点真情都没有?
可我坐在医院的病床上面一动不动,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来,反正他现在也坦白了,我又何必为了不值得的人多流一滴眼泪呢?
陆景知的身影映照在医院的走廊上面,我听到晓霞在旁边开心的不知道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,然后他们渐渐的消失在了我视线看不到的地方。
我没有等陆景知所说的那个护工的到来,甚至连出院手续都没有办,就离开了医院。
因为我现在和晓霞是同一个单位,所以我在家里呆了两个小时,就准备到单位辞职,一进办公室宋经理就看着我一脸为难的拿出一封辞退信,说完他好像还怕我接受不来,试探着说:“念杉,我也非常需要你这样有能力的下属,只是命令下来了,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”
不需要猜,我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陆观微和陆景知其中的一个人做的,虽然出乎意料,可我连张裕和我妈的事情都接受了,这样的问题根本击不倒我。
我点了点头,没有在单位多做纠缠就离开了。
宋经理对我还是不错的,不仅给我结算了这个月的工资,还补了三个月的基本工资给我,够我生活一段时间了。
“你终于出来了……”她微笑的看着我,看起来已经在单位外等了我很久。